你想坐下来认真做点事,但又磨蹭着不想开始,这时心里有个声音说:“算了,先玩一会再做也不迟。”这样一想,顿感轻松,刷了几个短视频,本想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结果一刷就停不下来,不知不觉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最终今天还是没能做成什么事。你一边懊恼自己浪费在碎片化内容上的时间太多,一边又难以自制地每天重复这样的生活,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短视频之所以如此流行,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为完美匹配现代人生活节奏而设计出来的:无论哪一行,都拼了命地内卷,何况在工作之余,还要应付里里外外的一堆事,整个人就像在滚轮上,不由自主地奔跑,中间只有偶尔能喘口气。
有些人自欺欺人地相信碎片化的内容能帮助自己“高效”地吸收知识,看个一两分钟的短视频就能轻松领会一本书里的“干货”,然而那其实是不可能的,同样的时间刷手机和看一整本书,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前者只是让你得到一堆碎片,后者却是自主投入、沉浸在一个完整知识体系中的过程。
别看刷手机当时玩得爽,但事后你发现(当然,并不总能发现)根本没留下什么,那些时间完全就是被消磨掉了。和读书不同,刷手机不太需要动脑筋,因为很多人之所以这么做,本身就是工作压力太大了,闲暇之余只想放松一下,乐呵乐呵,这个不搞笑,那就下一个。你觉得这太肤浅?但此时人们要的就是肤浅,毕竟深刻的东西太费脑了,还嫌自己不累吗?这是适应了现代生活的快节奏娱乐方式,是电视肥皂剧的升级版。
一直有人质疑这会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付出不小的代价,现在又有了一种新的说法:碎片化内容会一步步“吃掉”我们的大脑——永远刷不完的信息流,让你的大脑“开心”到停不下来,然而,你越是不断刷“猜你喜欢”的定制化视频,大脑的自控系统就越会遭到破坏。也就是说,表面上看,是你在“主动选择”自己喜欢的内容,实际上,你是被算法操控了,你已经不由自主,失去了自己生活的控制权。
这种看法是有道理的。美国学者迈克尔·梅泽尼希(Micheal Merzenich)多年来专注于研究经验诱发大脑可塑性问题,多年前就曾发出警告:智能手机的普及,可能会对年轻人的大脑发育产生不小的影响。他认为,生于数字时代的“数字原住民”,从小就沉浸在网络环境中,其大脑的可塑性会出现一些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变化。这固然也有一些积极影响,例如更敏捷的心理加工过程,然而更多的却可能是消极的:自恋、缺乏共情能力和人际交往能力、暴躁易怒、极端化、注意力不集中、进取心不足以及脆弱的认同感。
智能手机上的种种碎片化内容,都是为了能快节奏地带来即时的愉悦、兴奋乃至冲动,这相当于是不断刺激大脑中多巴胺的释放,同时却会进一步抑制大脑前额叶的发育,这就让大脑缺乏一个自主控制的“刹车”机制。青少年原本大脑前额叶就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催产素和多巴胺倒是处于激增时期,这会让个体寻求感官刺激和冒险,如果再长时间处于一种快节奏、高互动的强刺激之中,大脑就会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适应这种刺激,进而重新塑造自己的运行模式。简言之,你会感觉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似的,不停地想要享受那种即时的“快乐”。
事实上,这就是成瘾机制的原理:任何成瘾物品,都是以“快乐”为由,让我们放松乃至最终丧失对自己的控制,至少短暂地逃避自己枯燥乏味的生活,然而这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反而带来了新的麻烦。就像酗酒,很多人甚至谈不上喜欢喝酒,但酒后那种晕乎乎飘飘欲仙的状态,至少可以让他们忘记生活的困苦,至于酒醒后的头痛欲裂,且等到那时再说。
从根本上说,真正的问题既不是成瘾物品本身,也不能责怪人们意志力薄弱,而是生活本身就让人痛苦厌倦。为什么现在会有那么多孩子迷恋电子游戏?原因说到底也在这里:他们太缺少陪伴,学业又如此繁重,生活中找不到什么乐趣,此时,待在游戏的“迷境”里就成了孩子们的一个解决方案,因为沉浸在其中,他们仿佛就可以忘掉那些日常生活中的种种烦恼,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掌控着所有一切。他们以为自己逃离了现实世界,实际上却深陷在了虚拟世界中。
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大学毕业后有五年时间,我每天忙忙碌碌,即便下班回到住处,心里也烦躁得读不下任何书,只想做一些不动脑筋的事来消磨时间——那会只是还没智能手机和短视频,不然说不定我也会刷视频。直到有一天,我意识到生活不能这样继续下去,才开始有意识地做出改变,重新夺回对生活的掌控,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规定自己每天必须至少花1小时读书。
尽管如此,我也不能算已经成功,因为有了孩子之后,我发现自己的时间更进一步碎片化了:家里的事更多了,工作却越发忙碌,而我还不时担心没能及时回应老板、客户或朋友。后来我才知道,还专门有个术语叫“错失恐惧症(FOMO, fear of missing out)”,指害怕错过某些让人激动或有趣的事件而产生的病态焦虑。有一次,九岁的孩子画了一幅漫画,抱怨“爸爸总是在低头刷手机”,虽然我以前总是以“爸爸在工作”为借口,但那会我心里不由得一凛:我是不是因为害怕错过了什么而刷手机,到头来其实错失了某些更重要的东西?
这种新技术带来的社会问题,我们可能是直接面对它的第一代人。尼古拉斯·内格罗蓬特在上世纪末就预言了“我的日报”的出现:一个个人化设计的传播包裹,里头的配件都是事先选好的。乍看起来,那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是我们自己喜欢的,然而这种个性化的定制,却可能造成一系列的问题,我们会被个人偏好带到一个想象不到的境地,就像是在不停地消费,看起来快乐无穷,实则过的却是一种奶头乐的失控人生。
从历史上看,新的交流技术难免引发文化上的焦虑。1880年代,电话作为一种创新技术形式,也曾让人既兴奋又怀疑。美国传播学教授拉娜·F.弗拉克就认定这项科技会“拯救居住在偏僻农场上的妻子们的心智”,“从而减缓她们的孤独感”;反过来,刘易斯·芒福德则在《技术与文明》中担忧,以电话为代表的即时交流常不可避免地带有狭隘和琐碎的特性,“有了电话以后,个人的精力和注意力不再由自己控制,有时要受某个陌生人自私的打扰或支配”。
这与当下人们对社交媒体、短视频等碎片化内容的反应何其相似,说“害怕大脑被短视频吃掉”,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忧虑自己的生活将不再受自己控制,而要被算法所支配。换句话说,人们的“自救”,说到底是对抗这种异化,想要夺回自己生活的掌控权。
确实已有不少人开始觉察到这个问题,而他们的想法和做法也都是类似的:只要你能克制住自己,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和兴趣,那就将是你来选择对自己有用的内容,而不是深陷在其中。
然而,无论怎样,这都意味着:面对隐形的控制力量,要完全诉诸个人的意志去对抗,问题是算法本身就是在迎合、利用人性,因而乍看是对抗算法,其实是在对抗人性,而对抗人性多半是要失败的。更进一步说,如果仅仅诉诸个人意志,那么总有一些人无法意志顽强到战胜自我,还是屈从于诱惑,继续沉溺在其中,此时他们还增加了一种自责:之所以没能做到,全怪自己意志不够坚定。
从表面上看,问题似乎只是因为新技术让平台得以施行隐性的操纵、引导,只要贯彻技术以人为本的原则,培养个体的独立自主就可以解决。然而,真正“治本”其实需要重建我们的生活:如果一个人的生活本身就太痛苦无聊,那难免就会有一种不可遏制的内在冲动,想要找点轻松愉快的乐子。这并不只是个人的事,而需要全社会都能在提供足够保障的基础上,促成一种更平衡的生活方式,让人们从更健康多元的社会关系中获得乐趣,才能让我们的大脑不至于“被碎片化内容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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