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和高拱干架,还被写进《聊斋》,济南万竹园的主人是个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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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漱耳 明朝中后期济南出了这么一个人物,《明史》为之立传900字,无修饰,不回避,从他做检讨讲课时记起,直言“凡关君德治道,辄危言激论”,又记在朝堂之上,与作威作福惯了的首辅高拱挥拳相向,一旁拉架

  □张漱耳

  

   明朝中后期济南出了这么一个人物,《明史》为之立传900字,无修饰,不回避,从他做检讨讲课时记起,直言“凡关君德治道,辄危言激论”,又记在朝堂之上,与作威作福惯了的首辅高拱挥拳相向,一旁拉架的张居正都被他呵斥,一气之下干脆撂了挑子,回归历下,买了今趵突泉公园西的院落,取名“通乐园”(今万竹园)为栖身兼讲学之处,直至谢世。这个人就是当过高官的殷士儋,妥妥一个性情中人。时光过了一百多年,进入清康熙年间,蒲松龄来济科考,游览已经荒废的“通乐园”,触发创作灵感,写了殷士儋入仕前轶事,呼应其追求性灵的一生为之扬名。

  教诲太子直言敢说

   殷士儋,字正甫,世称“棠川先生”,嘉靖元年(1522)出生于历城。因官至内阁大学士,又唤殷阁老,还称殷天官。嘉靖十九年(1540)中举,六年后的会考取得进士。

   殷士儋在官方的《明史》列传八十一卷中,列内江人赵贞吉之后、钱塘人高仪之前。在简洁的入仕经历后,第一件叙事就表明他敢于进谏。说他曾充当隆庆皇帝还是裕王时的讲官,“凡关君德治道,辄危言激论,王为动色。迁右赞善,进洗马,直论如故”。意即经常发表尖锐激烈的言论,裕王听了都神色大变。升任辅佐太子讲经读史官和担任太子府图书文翰管理后,直言的风格依旧不改。

   裕王朱载垕原本前皇嘉靖帝第三子,因两位兄长早夭,在经历了景王夺嫡风波后,意外登基。平心而论,殷仕儋等教导出的隆庆帝可圈可点,史称“庸主之表,明君之实”。这个评价很高。本来性子柔、人懒散、能力低的朱载垕,最厉害的地方在于自知弱点而干脆放手把治国重任交给了一帮知识分子,通过倚重徐阶、高拱、张居正等内阁大臣推行改革,把摇摇欲坠的大明拉回发展正轨。殷士儋也被放到礼部、吏部右侍郎岗位上磨炼,到第二年,就把他擢升礼部尚书。

   隆庆四年(1570)正月,发生了日食和月食。殷士儋借此上疏言事,提出“疏请布德、缓刑、纳谏、节用,饬内外臣工讲求民瘼”。民瘼,即民间疾苦,饬令大小官员落实以上“八字”,关心民间疾苦。十一月,殷士儋又兼任了文渊阁大学士。后晋升少保,改武英殿大学士。明代朱元璋取消了宰相,内阁大学士职权如同宰相,居首者称首辅,权力最大,但须与掌印的宦官合作。

  挥拳怒向跋扈首辅

   隆庆朝最先的首辅扬州人李春芳,没有野心,性格宽厚温和。稍后新郑人高拱以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入阁,与李春芳开始内斗,高拱占据上风。隆庆五年(1571),李春芳为求自保主动致仕,高拱取而代之,成为新首辅。

   实事求是说,高拱本事不低。万历帝朱翊钧评价“博大精详,渊宏邃密,经纶伟业,社稷名臣……”有本事的人往往都有脾气。史书又记高拱“性迫急,不能容物,又不能藏蓄需忍,有所忤触之立碎。每张目怒视,恶声继之,即左右皆为之辟易。”通俗点说,就是性子急,心眼小,太自负,没有容人之量,与同僚关系紧张。

   明季党争甚烈,高拱挤走李春芳后,殷士儋也想触摸一下位极人臣的天花板,但高拱有意提拔心腹山西蒲州人张四维入阁。他只靠着一个高拱,士儋却有张四维没有的人脉。当年他曾与高拱同为裕王府邸人,在隆庆受压抑的岁月里,互相关系不错。另外,殷士儋与张居正还是同科,共事有年。当然这有点白费,张居正善于藏拙,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会出面助上一臂之力,为殷士儋去得罪高拱。

   殷士儋凭借过硬的学问和为人,找了太监陈洪,得旨入阁。高拱提拔亲信未能如愿,很郁闷窝火,与士儋关系不再友好。

   不久,张四维父亲因专擅盐利,遭一御史弹劾。高珙、张四维怀疑御史是受殷指使,也指使其他御史还击。遂有赵应龙弹劾殷士儋靠陈洪晋升不合正道,不可参大政。士儋写论辩后求去,隆庆不允。高拱门生吏科给事中韩楫扬言再劾,士儋甚为恼火。

   高珙、张四维都忘记了一点,山东人脾气暴起来,比他们猛烈多了。隆庆五年(1571)十月十五日,在月中内阁扩大会议上,强压火气的殷士儋对参会的韩楫说:“闻君有憾于我,憾自可耳,毋为他人使。”(见《明史·殷士儋传》)这话的意思是,听说你对我有成见,我本人倒没什么,倒是你,千万别被人当了枪使。

   殷士儋这话是旁敲侧击,说给高拱听的。高拱是个聪明人,听出了话音,气量小的他脸上挂不住了,大喝:“非体也!”(即成何体统)

   这一声点燃了殷士儋的怒火,《明史》载:士儋勃然起,诟拱曰:“若逐陈公,逐赵公,复逐李公,今又为四维逐我,若能常有此座耶?”

   白话即:你赶走了陈以勤,赶走了赵贞吉,又赶走了李春芳,现在又为张四维来赶我走?你以为你能永远保住这个职位吗?

   一边骂着,一边挥拳冲过去揍高拱。一旁的张居正见状,连忙起身拉住。不想也遭殷士儋责骂:“不关你事,走开!”

   高拱乘张居正拉架,赶快脱身躲了。《明史》所记:“奋臂欲殴之。居正从旁解,亦谇而对”。

  上疏称疾带薪归里

   干架之后,殷士儋在内阁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上疏称疾乞休。隆庆权衡后,还是偏向了高拱一点。殷士儋获帝旨带资准休,并赐给道里费,也即路费。

   殷士儋收拾行李退出内阁,十一月底回到济南。在老家济南西郊凤凰山下的殷家林村(今属市中区党家庄街道)待了没几天,就进城“筑庐于泺水之滨,以经史自娱。”

   按《水经注》“泺水出历城县故城西,其水北为大明湖”,《续山东考古录》又谓“泺水源即趵突泉”,故殷士儋“筑庐”处应为今趵突泉西的元代万竹园故址。

   殷士儋买下这个园子,并在园内大兴土木,垒山叠石,疏泉构亭。他将所筑之庐取名“通乐园”,有与民同乐意味。的确,此后通乐园成为殷士儋聚徒授业之处。传殷阁老著书讲学,从者如云。“济南诸儒生及门者二百余人,或不远数百里负笈以从。”

   通乐园还是广交诗友场所。殷士儋在诗坛上颇负盛名,时与边贡、李攀龙、许邦才并称“边李殷许”。

   值得补上一笔的是,殷士儋当年不幸言中了高拱的结局。殷士儋离开金陵的第二年五月,沉迷后宫的朱载垕驾崩,万历皇帝即位。张居正与掌印宦官冯保联手,驱逐了高拱。六月,高拱即乘柴车凄凉地回到了河南老家。如果我们以为殷士儋可以出口气了,那就错了。士儋得消息后,居然修书致高拱,邀他来“通乐园”一起讲学。

   高拱颇觉意外,回书谢绝。殷士儋又犯了倔脾气,干脆派人抬着轿子去高拱老家接人。于是,趵突泉边,俩老头一笑泯恩仇。高拱的道德文章如何,士儋心里有数,力邀戴罪的高拱讲学,再显他为人磊落,也就是脾气急了些,却没什么城府。早年有人弹劾他,他做吏部侍郎后,照样举荐了此人。张居正有“公之豁达,齐地之风也”赞语。

   殷士儋在“通乐园”居住了十一年后去世,终年59岁。皇帝赐谥号“文庄”“金顶玉葬”。殷士儋墓在济南西南郊殷家林村后,林地达30亩,遍植松柏,还有汉白玉牌坊,惜“文革”时被砸毁。

   殷士儋辞世后,“通乐园”几易其主,最后走向荒废,成为菜园。清康熙朝后期,仰慕士儋的济南诗人王苹在“通乐园”建造“二十四草堂”,成为故宅新主人。王苹之后,再度沦为菜园。民国年间,山东督军张怀芝在“通乐园”旧址重建了现在的“万竹园”。新中国成立后,万竹园收归公有。

  蒲松龄妙笔写故事

   在殷士儋谢世一百多年的康熙年间,淄川蒲松龄涉足“通乐园”。

   这个世间罕有的文学奇才,自19岁以县、府、道三个第一考上秀才后,从21岁至60岁,反反复复赴济考了40年都名落孙山。

   据考,在第一次铩羽而归后的次年(1664),蒲松龄开始搜集撰写狐鬼故事,到康熙十八年(1679)就基本完稿了。殷士儋这篇,是他浏览了破败的通乐园后写就,列卷一第20篇,属完成较早的。故蒲松龄游览“通乐园”,就限在第二次(1666)至康熙十七年(1678)范围内的赴济省试,当在王苹未修葺通乐园之前。蒲松龄虽有一篇《趵突泉赋》,因作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不能支撑为首次光顾年份。

   范围里的某一年秋,蒲松龄在大明湖贡院交上答卷,又转向考虑起自己的创作,有意走进了殷士儋的故宅。

   “通乐园”满眼的荒芜,成为殷士儋青年逸事的环境设定。回来后,蒲松龄笔底文字涌出:

   “历城殷天官,少贫,有胆略。邑有故家之第,广数十亩,楼宇连亘。常见怪异,以故废无居人;久之,蓬蒿渐满,白昼亦无敢入者……”

   这就是蒲松龄眼里的通乐园。此篇题目为《狐嫁女》,篇幅较长,此择大其概略述。

   几个同学怂恿殷士儋到这个荒废园子睡上一宿。士儋笑说:若有鬼狐,一定拿个证明。于是深夜遇狐嫁女。狐翁认得装睡的是殷尚书,说,“只管办我们的事,他不拘俗礼,不会责怪。”士儋醒后受邀参加了如人间无二的嫁女仪式,入席饮酒时,想起约定,将一金爵放入衣袖后装醉睡了。席散收拾酒具,金爵少了一只。议论可能在殷公手里。老翁忙告诫不要乱讲。东方发白,人皆走光。士儋一摸,金爵还在。下楼出院,候在门口的同学怀疑他是夜里出来早晨又进去的。待拿出金爵,才认为如此贵重之物不是贫寒的读书人能有,就相信了他。后来殷士儋考中进士,派到河北广平府肥丘县(地名系文学构思)当县令。当地官宦世家朱某宴请他,拿出金爵喝酒。士儋仔细看去,与狐狸的金爵毫无区别。朱某说,家传金爵共有八只,层层包裹珍藏很久了。今为宴请县尊大人才从竹箱取出,竟然仅存七只,怀疑是家人偷了去,但包裹上十年来的尘土厚积,证明没动过,实在没法解释。殷士儋笑着说:那只金爵成仙飞升了。我也有一只,和您的金爵非常近似,回头奉赠于您。朱某接到金爵反复查看,大为惊异。亲到官署感谢,问金爵来历。士儋叙述了事情始末。这才知道千里以外的物品,狐狸也能摄取到手。

   故事展现了殷士儋年轻时的胆略与磊落品性,核心寓意是,通过拟人化的狐嫁礼仪,暗示道德准则可以跨越物种界限。殷士儋尊重神秘生物存在,与它们和谐共处。狐翁明知金爵被匿藏却没追责,表明对殷士儋人性的信任。多年以后,金爵完璧归赵,呼应了这种信任,进一步证明寒门学子殷士儋不贪不义之财,当官后没有迷失自己,始终保持着那份诚信和正直。

   《狐嫁女》与《明史》,一为虚,一为实,虚虚实实承载了殷士儋的形象统一。

  栏目策划/编辑  马纯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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