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承德日报
一本书 一盏灯
□ 范浩博
我们大学校园的图书馆,是我最为喜爱的地方。这里的书架高大,阳光透过窗户,能照出空气里缓缓飞舞的微尘。每当我用手指划过一排排书脊,那种熟悉的,纸与墨交织的沉静气息,总会把我带回到许多年前,带回到那个带我走进这片天地的引路人身边——我的姑父,裴文硕先生。
我的读书经历,若要说个源头,那便是从姑父送我的第一套书开始的。那时我还在上小学,个头刚比家里的茶几高一点。姑父来看我,从不空手,带的也不是玩具零食,而是一套沉甸甸的《中华上下五千年》,一共四本。书的封面是暗红色的,上面画着些古朴的图案。我至今还记得那份重量,抱在怀里,像一个珍贵的宝藏。姑父摸着我的头说:“看看这个,咱们国家的事儿,就都知道个大概了。” 他的话总是那么朴实。就是这套书,为我撬开了一条门缝。我被里边的故事迷住了,夏商周、秦汉唐,那些遥远的人与事,不再是枯燥的名字,而成了我脑海里生动的画面。我甚至还曾指着书里秦始皇出巡的插图,仰头问姑父:“他的马车,比咱们避暑山庄里的还气派吗?” 姑父听了,总是哈哈大笑。
姑父对我的引导,是悄无声息,却又无处不在的。印象最深的是小时候逛超市,别的孩子可能奔着零食区或玩具区去,姑父却总是自然而然地,先把我领到卖图书的那一角。那里灯光不算太亮,书架也有些旧了,但对我而言,却是一个充满期待的角落。就是在那里的书架上,一抹深蓝色的封面抓住了我的眼睛——沈石溪的《狼王梦》。姑父见我盯着看,便伸手取了下来,翻了几页,然后递到我手里,“喜欢就看,我给你买。” 他的话那么简单,却为我推开了一扇真正通往文学世界的大门。
上了小学,学校有了图书馆。一面墙上,用红色的字写着高尔基的话:“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当我站在那面墙前,童年里姑父给我买书、陪我读书的画面,一下子和这句话重合了。我忽然明白了,姑父早早递到我手里的,正是这攀登阶梯的第一步。
初中之后,课业多了,读“闲书”的时间被压缩得厉害。那段时间,读得最多的就是“四大名著”和各式各样的作文书。说来惭愧,这多少带了些“功利”的目的,想为自己的作文添点光彩。但即便是在读作文选时,我也会不自觉地被其中优美的叙述吸引,忘了初衷。这大概就是姑父在我心里种下的那颗种子,自己已在悄悄生根发芽了。
高中三年,时间是掰着手指头算的,压力像山城的雾,弥漫不散。学校的图书馆,成了我最好的避难所。也正是在那段日子里,我的阅读有了新的方向。我开始大量地寻找女作家的作品来读,张爱玲的冷冽,迟子建的温厚,都让我沉醉。而最终,我找到了我最钟爱的那一位——铁凝。第一次读她的《哦,香雪》,那份清澈、纯净的美好,像一股山泉,瞬间涤荡了我因备考而焦躁的心。我一本接一本地读她的作品,从她细腻而有力的文字里,我仿佛看到了一种女性看待世界的独特光芒。我想,这或许就是阅读最奇妙的地方:姑父为我推开了一扇门,领我走上一条路,而路的远方,有什么样的风景,最终需要我自己去发现,去探索。
如今,我走进了大学,图书馆变得更大,书也更多了。我依然保持着在书架间流连的习惯。有时,我会在历史书的区域驻足,想起那套红色封皮的《中华上下五千年》;有时,会在儿童文学架前微笑,想起超市里那本决定性的《狼王梦》。
我也由衷地希望,能有更多的年轻人,能遇到那个为你“买第一本书”的人,或者,勇敢地为自己点亮那盏书灯。让书香流淌,让这份安静而温暖的力量,在我们中间,永远地传递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