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RPG到底该如何评判？——从《Clair Obscur》到《Monster Hunter》

　　随着今年《游戏大奖》提名名单终于公布，人们不可避免地对为何某些游戏被表彰而另一些被冷落感到沮丧和困惑。在这些提名中，最佳RPG类往往争议最大——也常凸显该类目难以涵盖这些游戏在设计理念上的根本差异。

　　如果回顾《游戏大奖》自首届起的最佳RPG获奖纪录，你会发现入围并获奖的作品种类繁多。2014年的冠军《龙腾世纪审判》同《勇者默示录》《黑暗之魂》和《南方公园真理之棒》同场竞技。2019年《外部世界》《怪物猎人世界冰原》《王国之心3》和《最终幻想14》均败给了小众经典《迪斯科伊利希姆》。虽然我们可以肯定这些都是RPG，但它们之间几乎找不到其他共同点。

　　到底什么是RPG？虽然我们常把这个流派的雏形追溯到《龙与地下城》以及桌面角色扮演的早期场景，但多年来它经历了混合、变形与扩张。我们有战术RPG、动作RPG、MMORPG……至今仍未形成统一的定义，这本身倒是好事，因为每个流派都应有演变的空间。但当我们在评论被推上“最佳RPG”聚光灯的作品时，这一定义便变得至关重要。

　　本届最受期待、同时也最有可能斩获最佳RPG乃至最佳全类奖项的作品是《Clair ObscurExpedition 33》。它让Sandfall Entertainment一夜成名，也让众多玩家再次意识到回合制RPG仍有生机。在2023年《博德之门3》夺冠之后，人们仍在争论回合制战斗的魅力是否依旧。但《Clair Obscur》虽出自法国，却忠实遵循了我们现在常说的JRPG设计学派。

　　《Clair Obscur》讲述的是一个预设的剧本——你的欲望在其中毫无发言权，因为每一次冲突、遭遇与解决方案均由编剧事先写好。同样，这类RPG往往配有主角，主角的性格、过去和爱好都是玩家未曾参与、也永远不会参与的经历的产物。玩家对角色的控制仅限于外观与属性的搭配，而技能、武器和指令则是角色本身固有的一部分。换句话说，我们在这些游戏里是幻想的主动旁观者。

　　与之同阵的还有Obsidian的《Avowed》以及《The Outer Worlds 2》。虽然设定迥异——前者是高幻想，后者是太空歌剧——但两者都允许玩家自行创建角色，选择外貌、背景和初始属性，挑选职业并起名。此时，玩家本身就是主角。这类特征在西方RPG中比日本RPG更常见，尽管代表了一种关于游戏体验的视角转变，但仍然可以被归入与《Clair Obscur》这类线性叙事相同的流派。

　　在《Avowed》和《Outer Worlds 2》这类游戏中，叙事固然重要，但更关键的是旅程本身。玩家可以在预设的若干选项中自由决定自己的行动，而这种自由感由开放或半开放的世界地图与任务设计所强化。能够自行决定如何解决问题和遭遇，是体验的核心要素。比如，你是想骗过守卫进入设施，还是直接射杀他们？由你决定！

　　《Kingdom Come: Deliverance 2》采用了相似的设计，但它更偏向写实奇幻，现实主义压倒其他元素。这款以15世纪波希米亚为背景的中世纪RPG，将玩家的冒险与前铁匠学徒亨利·斯卡利茨的真实人生紧密相连，而不是让玩家自由书写自己的角色故事。叙事自由度较低，但游戏的魅力在于玩家通过自己的选择书写亨利的命运。只要稍微看看Steam页面上的新评测，就会看到玩家称赞它的“沉浸感”以及可以随心所欲行动的自由度。

　　这些游戏与《Clair Obscur》所体现的RPG概念截然不同——它们让玩家在故事展开中担任主导角色。《The Outer Worlds 2》或《Kingdom Come: Deliverance 2》所提供的“自由”深受玩家喜爱，却与《Clair Obscur》那种硬性线性设计形成鲜明对比。如果前两款游戏之所以被视作优秀RPG正是因为它们拥有的自由，而第三款则是因为缺乏这种自由，那么我们还能将它们放在同一标准下比较吗？

　　在其余四位提名者中，最让人纠结的或许是《Monster Hunter Wilds》。从第一部作品起，怪物猎人系列就被部分人归为RPG，但这个标签始终显得不太贴切。虽然游戏有主线和支线任务，但几乎没有叙事，这恰恰是本类别其他作品受到赞誉的地方。它的“剧情”可以用标题概括有怪物，玩家去猎杀。《Monster Hunter Wilds》没有灰色道德剧情分支，却有丰富的装备养成系统。

　　每一次狩猎都是一个精妙的循环——在遭遇之前，玩家必须挑选最佳武器、防具，并准备好最合适的装备组合。不同于其他日式RPG的回合制或菜单式战斗，《Monster Hunter Wilds》采用的是复杂且对操作要求极高的动作战斗，其背后隐藏着一套属性、数值和数学公式，所有招式都有对应的计算。虽然叙事浅薄，但它的战斗深度堪比那些需要逐步检索表格、进行多重计算的桌面角色扮演系统（TTRPG）。

　　让概念截然不同的角色扮演游戏同场竞争本就问题多多，因为评审团成员各自对“好RPG”的定义和喜好也各不相同。虽然《Clair Obscur》是今年的热门，但它的质量是否应该只与设计相近的作品比较？它更像是《追寻逝去的时光》第一章重制版——一款同样能在Metacritic上取得高分并冲击奖项的JRPG，而非《Kingdom Come: Deliverance 2》。后者以及两款Obsidian作品若与《上古卷轴4遗忘之城重制版》同争最佳西方RPG，倒是更为公平。与此同时，《Monster Hunter Wilds》更适合和《艾尔登法环夜之黎明》、《宝可梦传说Z-A》或《暮光波浪》争夺最佳动作R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