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五岁小男孩当着奶奶的面说，奶奶你别再提爸妈了，你再说我就去跳坑。

　　那一刻，所有大人都愣住了。孩子这么小，就已经学会把心里的疼死死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碰。

　　他爸妈在外地打工，一年见不到几次。奶奶每年都说带他去看看，可路太远，钱太紧，话说了好几年也没成真。男孩等不住了，他不想再听那些空承诺，就用最狠的话堵住奶奶的嘴。

　　这个场景出自作家梁鸿的新书《要有光》。她跑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孩子和家长聊，发现现在很多小孩心里都揣着类似的疼，只是大人常常看不见。

　　国家卫健委的数据摆在那儿，6到16岁的在校生，精神障碍患病率达到17.5%。换句话说，每六个孩子里就有一个，可能正偷偷跟抑郁、焦虑较劲。

　　梁鸿自己也是当妈的。她说，她小时候妈走得早，心里总空落落的。等自己有了孩子，才明白那种缺口有多大，所以她对孩子格外上心，也格外容易慌。

　　她碰到一个女孩叫雅雅，高中的时候成绩掉得厉害，同桌翻书的声音都能让她崩溃。后来干脆休学在家，整天把自己关屋里。

　　还有个女孩敏敏，从小看爸妈吵架，妈还动手。长大了心里过不去那道坎，一口气吃了89粒安眠药。疼得受不了，给爸打了电话救命。爸把她送到医院，醒了第一句话却是“你不是想死吗，怎么又给我打电话”。

　　敏敏胳膊上全是以前划的疤，白一道紫一道，说到这些事就低头把头发拢下来，不让自己哭。

　　还有个小学女生，跟同学处不好，老说肚子疼不想上学。妈急了，跟老师一起给孩子施压，作业写得慢就撕本子，说“你再这样我不管你了”。孩子更不敢去学校了。

　　梁鸿问一个做心理的老师，为什么现在孩子这么容易出问题。老师说，咱们正处在一个大家都很焦虑的时代，孩子就像家里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外面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先感觉到。

　　孩子一难受，第一件事就是关上门，把爸妈挡在外头。爸妈一看孩子不听话，就更使劲管，两个人越拉越远。

　　梁鸿说，其实这时候爸妈最该做的，就是先稳住自己，别跟孩子硬碰硬。小事别闹成大事，先让孩子喘口气。

　　她去一个叫滨海的地方，看到一个特别的补习班。班主叫阿叔，自己小时候多动，三十多岁才查出来是注意力缺陷。他先是为了帮外甥，后来收了上百个被学校“劝退”的孩子。

　　有个女孩小夏，初中就在教室里抽烟、玩手机。爸当过企业领导，脾气大，小时候动不动就打她。有一次在外面直接把她按地上踩头。后来小夏一见爸就腿软，吓得站不住。

　　爸气得说，把孩子养废了，每个月三千块送精神病院算了。阿叔教小夏在感情上跟爸拉开距离，先保护好自己。小夏后来真考上了高中，又读了大专，现在自己管一家店，干得挺好。

　　可爸听说女儿混得不错，第一反应是找老婆要电话，看看是什么公司敢用他女儿。好像还是不信孩子能自己过好日子。

　　梁鸿说，很多中国爸妈打心眼里觉得，孩子长大了也靠不住，得自己盯着才行。

　　还有个小男孩小正，上课乱爬、发出声音，全班家长不干了，让他妈陪读。妈死活不让儿子退学，天天陪在教室最后排，像坐在孤岛上。

　　医生说，这样反而让孩子觉得被大家排斥，长大了容易恨这个世界。

　　还有家长一到寒暑假就把孩子送去治病，开学了不管好没好，直接塞回学校。孩子没好利索，过几天又犯了。

　　梁鸿看过一个视频，爸跟心理老师说孩子老自残，问完情况最后一句是“他明天还能不能上学”。老师气得骂人，你儿子都快没了，你就惦记上学？

　　在北京海淀，她聊了三个家庭，都是砸了不少钱给孩子补课，最后孩子还是出了问题。

　　她觉得，家得是孩子最后一块能喘气的地方。孩子熬到半夜十二点，爸妈敢不敢说一句“先睡吧，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