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龙（兴义府）城图（资料图片）

　　桅峰山及依山而建的城墙（资料图片）

　　龙井山上的雕楼（资料图片）

　　 安龙是座边城，从明初设置安隆守御千户（以下简称安隆所）所算起，已有600多年的历史。在城南桅峰山东侧至龙井山的“绥丰”碉楼处，一条数百米长、因多次垮塌而高低不平的城垣，几处烽火台遗址和城墙拆毁后留下的基坑等遗迹，便是安龙这座老城的见证。

　　 其实，城墙拆毁于20世纪50年代，离我们生活的今天并不算远，许多八九十岁的老人说，城墙、城门、城楼就是他们孩童时代玩耍、打斗、游戏的地方。城墙周长1203丈，将近万人的居民及其房舍、诸多官衙建筑以及文庙、学宫、试院、书院等传承文明的那些场所围在其中。

　　 明清两朝，这座城池经历了大大小小若干次争战，使生活在这里的黎民百姓深受其害，饱受战争带来的痛苦，历经百年先后建设的文化教育设施也因战争而损毁。走在城墙遗址处，仿佛还能闻到战火留下的硝烟味，隐约还能听到争战时将士冲锋陷阵、搏斗厮杀的呐喊。

　　 笔者根据道光兴义知府张锳编纂的《兴义府志》、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版《安龙县志》、贵州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安龙军事志》、中国文化发展出版社2020年版《盘江流域白旗征战史考略》等文献资料，对明清两朝发生在安龙的重大战事，进行了归纳梳理。回看这段历史，让人不禁感慨万千。

　　 一

　　 安龙县城诞生于明代初年的屯军。1368年，朱元璋在南京登基，建立明朝，慑于朝廷的威力，贵州土司先后归附，朱元璋兵不血刃便将贵州大部分地区纳入明朝的版图，但云南及贵州西南部分区域，仍为元朝残余势力控制。盘踞云南的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自恃地险路遥，不肯降明，朱元璋曾数次遣使前往云南招谕，均无功而返。在基本稳定全国局势后，朝廷腾出手来，决定以武力解决云南。

　　 1381年，朱元璋令征南将军傅友德、左副将军蓝玉，右副将军沐英，率领30万大军征伐元梁王，一路所向披靡，很快降服了元梁王势力，收复了云南及贵州西南。

　　 平定云贵后，为巩固边疆，朱元璋令右副将军沐英留镇滇黔。沐英奉诏自盘江至云南大理，每60里设一堡，留军屯戍，建立卫所，控制交通要道，筑城守卫。桅峰山麓这块要地，被独具慧眼的沐英将军选中，筑起了城堡，取名“陵元堡”。1390年，朝廷在城堡内设安隆守御千户所，隶属贵州都指挥使司。

　　 选址筑城，明太祖朱元璋有极其严格的要求，还在1370年7月就“诏天下都司：凡所属卫所城池，及境内道里远近，山川险易，关津亭堠，舟船漕运，仓库邮传，土地所产，悉绘图以献。”即在何处建城，不仅要按要求选址，并且还要绘图上报。从戍守的角度，要考虑选在山川冲要之地，凭险筑城，控制交通要道，保障边境安全。从控制少数民族的角度，要选取少数民族经常出没之地，扼制其进出，达到有效控制的目的。从屯垦的角度，则要考虑卫所城池周围有适量的土地可耕种，满足卫所官兵的粮食供给。

　　 沐英选择桅峰山麓，位于南盘江北岸的安龙箐口，此处为贵州西南与云南、广西三边锁钥之地，也是云南、贵州两省通往广西的交通要道之一。南宋时，这条道路曾经是滇黔贩马于南宋的战马通道和商贸大道，南盘江两岸居住着壮族、布依族等少数民族。桅峰山麓东面、西北面有大片平缓之地，水源丰富，便于开垦、耕种。就山势而言，桅峰山独处高处，是周围诸多山峰中最高的一座，众山拱卫。站在桅峰山上，东南西北方向的山峦、峰丛、田野、水流、道路、建筑、车马、行人等尽收眼底，风吹草动都逃离不了哨探的眼睛。城池筑在桅峰、龙井二山之腰，完全符合卫所选址的要求。

　　 安龙作为千户所城自1390年始，至1652年永历朝廷升安隆所为安龙府，前后历时262年。

　　 明朝建立的卫所，按常规编制，每卫额定5600人，置卫指挥使司，设指挥使1名，指挥同知2名。千户所额定1120人，设正千户（正五品）1员，管操千户（从五品）1员。戍军平时以十分之三守城，十分之七屯田。屯兵由三部分组成，一为跟随朱元璋起事的官兵，攻占一地后，即留在当地戍守，称为“从征者”；二为归附者，即在战争中招纳的降卒，留在军中充役，称为“归附者”；三是因犯罪而被发配“充军”的人，称为“谪发”。之后因兵员不足，便在民户中抽取，称为“垛集”。官员大多世袭。

　　 安隆所的屯军，最初多为江南应天府（今江苏南京）籍将士。

　　 卫所自成体系，是一个军政合一的单位，有专家学者称其为“军管型政区”，安隆所管辖之地为所城周围二三十里范围内的军屯、民屯、兵士、百姓。

　　 据史籍记载，安隆所首任千户为史鉴，凤阳人，封昭勇将军，其后有史俊、史庸、史亮、史坚、史高、史杰、史英、史文魁世袭千户。之后，周廉任千户。周廉之后为桑氏任千户。

　　 安龙桑氏来源于上元，明英宗正统四年（1439）官安隆所百户，他以德治兵，部卒感化，明英宗天顺时，以军功升副千户。他死后，其子桑英袭职，明弘治十四年（1501），桑英以军功由副千户升千户，桑英之后有桑武、桑爵、桑拱宸、桑殿国、桑筠劲世袭千户。《兴义府志》卷五十八记载，安隆所千户有叫杨佑和杨世禄者，但不知何因，卷四十七又将“二杨”记载为百户，有前后矛盾之嫌，尚待考证。

　　 安隆所设置后，曾遭到居住在所城西面约七里处九峰山“俫人”的进攻，声势较大。经调普安、曲靖兵士前来镇压，方将其打败，并将其赶到红水河沿岸。近人论著认为“俫人”为仡佬族先民。这是设置安隆所后经历的第一次战事。

　　 明万历四十三年（1615），所城东边阿能寨农奴郎刚、郎暴、郎很三兄弟率农奴，据阿能十八寨（即今龙山镇的纳院、北乡、花障、歪纳，招堤街道的鱼浪、打江、平乐、阿能、纳马，春潭街道的八坎、者孔、纳磨，木咱镇的鲁贡、哪黑，德卧镇的停西、阿油槽、冗若、龙广、永和、坝盘、岜皓、纳赖，普坪镇的鲁沟、阿赖、纳利）起事反明，并射杀了安龙长官司岑峰。

　　 安隆长官司于明建文四年（1402），设置于今南盘江边，管理兴义、安龙、册亨沿南盘江北岸之地，隶广西泗城州。到明弘治十一年（1498），普安土官隆畅之妻米鲁反明，安隆长官司土官岑轼助剿米鲁有功，朝廷遂以阿能十八寨赏给岑轼。

　　 面对声势浩大的反明起事，单凭泗城州的兵力难以平定，岑峰的儿子岑光裕请求贵州发兵参加征讨，安隆所兵士因此参加征伐，“三郎”反明起事遂被平息，“三郎”被杀并瘗其首于所城北部的大道旁（今地名为金碑），树碑曰“京观”，以垂炯戒。阿能十八寨回归安隆所管辖。

　　 明崇祯十二年（1639），安隆所城西部硬溪孔四姓苗民造反，并结连广南土侬围攻安隆所城，几乎将城攻下，安隆所千户桑筠劲率百户兵卒，出奇制胜，击败围城之军，解城之围。

　　 安隆所设置后，最大的兵事莫过于明末清初发生在明军与清军之间为争夺安隆所城的争战。

　　 清顺治九年（1652），南明永历朝廷播迁安隆，升安隆所为安龙府，以为行都。所城虽小，但变成了府城，因永历帝承袭桂王，后人又称安龙为“桂王城”或“龙城”。永历朝廷一班人马在这座城里一驻就是四年，其间发生了“十八先生之狱”等重大史事，特别值得提起的是永历朝廷在这里开科举，办安龙府学，开边城官学之端，对后世影响极大。

　　 1656年，南明永历朝廷离开安龙，西奔云南而去，但云贵仍为明势力控制，安龙府及附近的安南卫、普安州等地，仍由明军驻守，其府州县官吏仍为明时任命的官员。清廷以绞杀南明永历政权，扑灭反清势力，收复仍被明朝势力占领的云南、贵州为目标，对反清势力穷追不舍。

　　 清顺治十三年（1656）二月，清廷以贝子托罗为宁南大将军，平西王吴三桂为平西大将军，都统卓布泰为征南大将军，洪承畴为经略，分北、中、南三路进兵云贵。其中南路，由卓布泰从广西边境平浪、永顺坝、威透山出发，兵锋直指安隆所、黄草坝、罗平州。明将李定国令李成爵屯守安龙南面的凉水井（梅子关处），张先璧屯驻黄草坝，阻击南路之卓布泰，李定国屯驻北盘江，为中军策应。卓布泰自都匀取道泗城州北境，泗城土官岑继禄为向导，到达安龙府东边与册亨交界处，渡南盘江，从坡脚码头起岸，直逼梅子关。李成爵率万余兵士，列阵于梅子关等隘口。在这高山峻岭、重岩叠嶂的狭隘之区，双方数万兵士展开争战。战鼓雷鸣，厮杀声响彻山谷。最后明军溃败，李成爵被清军斩杀。清军顺势北上，追逐溃败之明军，攻占了安龙府城。

　　 二

　　 清军攻占安龙府城后，降安龙府为安笼所；龙字变成笼字，多了一个竹头，极尽诅咒贬损之意。

　　 岑继禄因助清军攻下安龙府城有功，清廷不仅于顺治十八年（1661）升泗城州为府，而且将明万历四十三年（1615）已改隶安隆所的阿能十八寨又改隶泗城府，以为奖赏。

　　 顺治十六年（1659），清廷改安笼千户为千总，设安笼游击（清代官制，游击为从三品武职）驻所城，隶属贵州提督署。

　　 经过兵燹之灾的安龙城，城垣毁坏严重。清廷不得不加固维修，于是在康熙二年（1663）进行了修缮。之后又毁圮严重，康熙三十四年（1695），总兵蔡成贵捐金重新修筑了城垣。

　　 清统治安笼后，所城遭遇的第一次围攻发生在康熙二年（1663）十二月。安笼所城北面约30公里有一名叫笼纳山的山系，山势连绵起伏，峰峦叠嶂，万壑千崖，危岩耸立，地垮今安龙、贞丰、兴仁三县市，今名龙头大山，古人用“龙山东向拥群峦，策杖入来路曲盘；古木萧森饶画意，危岩环拱倚奇观”的诗句来描写其景致，因主峰形似巨龙而得名“龙山”，明清时被列为贵州名山。

　　 龙纳山居住着布依族、苗族等少数民族，笼纳寨的苗族土目韦阿仲，联络西隆、泗城土目，据山称王，僭号“永龙”，出掠鲁沟、普坪等周边村寨，进攻安笼所城，城池危在旦夕。城中居民夏士奇，急向广罗（今云南罗平）总兵王会云报信，得知消息后的王会云，率兵日夜兼行援救所城，杀韦阿仲，安顺总兵张鹏程围剿普坪之余众，平息了这场叛乱。

　　 这些战事，再次彰显了安笼所战略地位的重要，引起了清廷的高度关注。康熙四年（1665）清廷裁撤安笼游击，设安笼镇总兵，隶贵州提督署，从此开始了安龙为清代镇一级军事机构驻地的历史。彼时贵州全省设镇一级军事机构共四处，除安笼镇外，有古州镇、镇远镇和威宁镇，分别控扼黔西南、黔东南、黔东及黔西北，提督驻安顺居中调度。

　　 清代地方镇戍的军队称绿营兵，以绿旗为标志，以营为建制单位，因而称“绿营”。绿营兵以“镇”为基本单位，设总兵1员，为镇的主将；在总兵之上设有提督，节制一省或数省区域内的各镇总兵；又有巡抚，其兼提督者有权节制各镇。在巡抚提督之上，又设总督，用以节制一省或数省区域内的巡抚、提督和总兵，为该区域的最高军事长官。云贵总督半年住安顺，半年住曲靖。

　　 清代的安笼镇总兵1员（正二品），辖中、左、右三营和安南营；各营设游击（从三品）、守备（正五品）、千总（正六品）、把总（正七品）、外委（正八品）。安笼镇建制为：总兵1员，游击4员，千总8员，把总13员，外委4员，制兵1803名。

　　 安笼镇设置后，安笼城经历了清军与吴三桂叛军之间一场规模较大的争战。

　　 康熙十二年（1673）十二月，吴三桂反清，安笼所、安南卫、普安县诸地皆陷于叛军，安笼镇各营溃散。十九年（1680）闰三月，清廷令定远大将军贝子章泰、征南将军穆占、绥远将军蔡毓荣进兵贵州。十一月，又令都统赉塔为平南大将军率贝勒额赫纳、参赞都统希福、玛奇、赵琏，护军统领赫呼布、副都统宏世禄、祖植椿，两广总督金光祖、福州将军马九玉等，自南宁取道田州、泗城，进兵云贵。一场清廷平定吴三桂叛军的战争，在安笼所城南边石门关展开。清军五万人，吴军将领何继祖等拥兵数万，拒守交通要道、险峻难登之石门关阻击清军。康熙二十年（1681）正月初一，赉塔趁叛军无备，渡南盘江，直趋叛军驻守之石门关，双方在石门关激战，厮杀至落日入山，清军夺取十多处关隘，把叛军逼入绝境，大败叛军，夺取所有险隘，分兵据守。何继祖率军退回安笼所城。第二天，清军大队人马扑进安笼所城。总兵陈应魁降清，何继祖先退新城（今兴仁，时为普安县丞驻地），继退黄草坝（今兴义市），与其党詹养、王有功、张光先等合为一处，共屯于黄草坝，阻据清军，但委会快均为清军所败，何继祖逃往云南，盘江八属为清廷收复。

　　 清廷收复安笼所城后，重建了安笼镇这一军事机构，且增兵417员。康熙二十三年（1684），在南笼厅（1667年改安笼所为南笼厅）内南大街（桅峰山麓原安龙一中校园内）建安笼镇总兵署衙门。因平息了吴三桂的反叛，第二年裁兵720员，全镇制兵1500名。

　　 为遏制土司势力扩张，清廷于雍正二年（1724）规定，安笼镇受滇桂黔三省提督节制，管辖交界区域的土司兵弁及驻防各营。雍正五年（1727）“改土归流”后，升南笼厅为南笼府，改安笼镇归贵州提督署。安笼镇建制为3个标营，4个分防营，总兵1员，游击5员，都司2员，守备5员，千总2员，把总26员，制兵3750名。增设长坝营，驻永丰州，制兵700名；永安营，驻郎岱（今六枝），制兵360名；普安营，驻普安州（今盘州市），制兵440名，中营右营驻防府城，制兵各600名；左营驻棒乍（今兴义市捧乍镇），制兵600名；安南营驻安南（今晴隆）县城，制兵450名。

　　 乾隆二十八年（1763）扩建安笼镇总兵署，在府城兴建了中营游击署和右营都司署。

　　 经过康熙后期及雍正时期的恢复，人口不断增长，原有城池已不能容纳。清廷于乾隆七年（1742）扩建府城，包所城于内。新城城墙周长1203丈，墙高1丈5尺，下宽1丈，女墙（城墙上的墙垛）长8尺，雉堞1203个，炮台5座，城门5座，东门名聚奎，西门名怀远，南门名从风，北门名拱宸，另有一西便门名凌云，北门外有一廓门，名柔远门。城楼五座，雄壮宏伟。道光二十一年（1841），知府张锳维修西南二门城楼及拱极亭，二十八年（1848）为方便居民往来，又拓修了西便门。

　　 作者：黄朝文

　　 栏目：康养胜地 人文兴义

　　 栏目：文化中国行 多彩贵州文化新风采

　　 栏目：史海钩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