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古玩城一个普通的午后，一件带着泥土锈迹的商代青铜器 —— 专门用来固定战车缰绳的弓形器，被化妆成买家的侦查员发现。谁也没想到，这件不起眼的老物件，竟牵出了徐州多年来最大的文物盗案：27 个人被抓，追回来的文物足足有 4000 多件，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伙人里还有好几个常年跟文物打交道的 “圈内专家”。

　　这伙人的核心成员，藏得比谁都深。比如李某，他有个 “非遗传承人” 的头衔，办公室里摆满了汉画像石的拓片，白天还跟文博界的人聊文物研究，一到晚上就带着炸药往贾汪区的汉墓群跑。他自己开了家文物勘探公司，白天去参与文物保护发掘时，偷偷记下古墓的土层结构、墓门石头的位置，晚上就指挥同伙用炸药炸开墓道，为了把墓里的汉画像石弄出来，甚至不惜把墓室的墙拆了。警察抓他的时候，在他仓库的墙夹层里搜出一大堆国家一级文物，他还嘴硬说自己是 “修复文物” 的。

　　跟他一起的关某，两面派做得更离谱。这人是个文物鉴定师，还在专业杂志上发过论文，可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倒腾文物了。警察在他秘密藏文物的地方看到，从七千多年前北辛文化的石器，到明代的墓志铭，跨越几千年的宝贝被随便堆着，其中 200 多块汉画像石上的裂纹，一看就是被炸药、钢钎硬生生砸出来的。还有个叫刘某的，以前在考古队干过探工，凭着几十年找古墓的经验，带着一群常年盗墓的 “老手”，靠看风水就能精准找到古墓位置，把楚王山、驮篮山这些重点保护的古墓一个个凿开。

　　这群 “懂行” 的盗墓贼，还搞出了一套严密的流程。他们聊天用的都是行话，比如 “掌眼”（鉴别文物好坏）、“支锅”（组织盗墓）、“认眼”（找古墓位置）；出钱的人躲在后面，懂勘探的负责找墓，会炸东西的负责破墓，工人连夜把文物运走，还有人专门望风看动静。为了不被监控拍到，他们把车伪装好半夜出门，跨省卖文物只收现金，互相之间都不问真实姓名。之前卧牛山有座楚王夫妇墓被盗，有个嫌疑人甚至在村里租了三年房，假装养蜜蜂搭了个小棚子当掩护，后来找了河北的爆破手来炸墓道，结果炸药没控制好把屋顶掀飞了，只能暂时停手。

　　把这些文物追回来，比想象中难多了。办案的人为了不让文物再被碰坏，专门请了专业人员用特制的设备打包、吊装，一路上都有人跟着保护，干警们千里迢迢押运送文物，吃睡都在车里，一刻不敢离开。其中有件明代的万崇德墓志铭，追回来之后，徐州研究文物的人都特别兴奋 —— 这件东西直接纠正了《万年少年谱》里好几个错误，可它差点就被卖到黑市上了。有人算过，这次追回来的文物数量，比沛县博物馆现有的所有藏品加起来还多。

　　其实这案子背后，也藏着文物行业的难处。基层做考古的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五千到八千块，没正式编制的人待遇更低，还得经常去高原、寒冷的地方干活，特别辛苦。现在懂行的探工不少，但正式岗位少，很多人干了十几年还是临时工，评不上职称，连考古报告上都没他们的名字。这种 “最累的活自己干，好处没多少” 的情况，让黑市上文物的暴利变得特别有诱惑力。李某被抓前，其实知道外面在查盗墓的事，可同伙一劝他还是接着干，就因为 “修文物挣的钱，连盗墓零头都不到”。

　　而且现在对文物勘探的管理也有漏洞。虽然规定说勘探公司得有证才能干活，但有些地方推进工程的时候，为了赶进度，对这些流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外包公司还会找没资质的人来凑数，对工作人员的背景也没及时更新检查。就像之前在正规考古项目里干过的探工，能随便去跟盗墓的合作；有 “非遗传承人” 这种身份的人，能用正经名头掩盖盗墓的事，等于文物的保护防线早就不结实了。

　　直到最近，这起拖了五年的案子才算彻底了结，最后一个嫌疑人也被起诉了。但那些被炸药震裂的墓墙、被硬生生拆下来的汉画像石，留下的伤痕再也没法复原。就像办案的人说的：“本来搞考古、懂文物的人，该是保护老祖宗留下的宝贝的，可一旦拿起炸药去盗墓，毁的不只是古墓，更是大家对这个行业的信任。” 或许只有让真正干活的人能拿到合理的报酬，把该有的管理规矩落实好，才能让考古用的小铲子，真正用来守护地下的老文物，而不是变成盗墓贼的工具。

　　（文/人间观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