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杰在扬州讲坛。林倩雯 摄

　　 10月25日下午，曾任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现任浙江大学马一浮书院任特聘教授、全国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成员傅杰登临扬州讲坛，解析“孔子的教育理念与教育实践”，以孔子的教育理念的阐发与教学实践的梳理为起点，揭示孔子教育观对当代中国人的意义。本报根据讲座录音整理成文，以飨读者

　　 孔子如此形容人这一生

　　 孔子最成功的身份是教育家，他第一个开创了私人学堂，是把教育从官府教授变为私人教学的先例。今天选取孔子和学生教育理念和教育实践的部分语录，引用相关内容作一些展示。

　　 在《为政第二》中提到，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明儒顾宪成称：“这章书，是吾夫子一生年谱，亦是千古作圣妙诀。”

　　 日本大哲学家和辻哲郎曾说，如果这真的是孔子自己的原话，那显然就是孔子的自传了。即便是孔子，也并非从幼年时期开始就爱好学习，而是到十五岁的时候才醒悟了求学之志。

　　 此外，孔子也并非在青年时代就事业有成，而是到了三十岁才刚刚有所立。即便步入人世，也并非什么困惑都没有，而是到了四十岁的时候，才终于坚定地看到了自己的道。不过，在实现这一道的过程中，也并非什么焦虑都没有，到了五十岁的时候终于知道了天命，心绪稳定了下来。即便自己的心绪稳定了，但对世人的言行也并非没有非难、否定的想法，终于到了六十岁的时候才有了对他人宽容的心态。不过，即便对他人能有宽容的心境，也并非对自己的每一次言行都感到认同，还是有不少遗憾和后悔的地方，要到七十岁的时候才能没有这种遗憾和后悔。孔子回顾自己的一生，唯对自己晚年的两三年感到自许。

　　 当然，不同的人，也会出现不同的情况。步入而立之年但什么都没立得起来，步入不惑之年却困惑重重，步入知天命之年却始终焦躁不安，步入耳顺之年却会以一己之意与他人发生冲突，这些情况都可能会发生吧……孔子自述自己的生活历程，竟然适用于所有人的人生阶段，从这一点上来讲，不正是意味着彰显了孔子作为人类教师的意义吗？

　　 孔子对后人的影响

　　 《论语》是孔子及学生记录的语录，从汉代开始，人们对于《论语》就有不同的解释。我们今天解释的时候，就挑选很多人都能接受的意思。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孔子的意思是，人是来学习文化，人来人世间走一遭，哪怕白天得到真理晚上就死了，也不白活。这种观念对于中国人的影响太大了。

　　 宋代黄晞在《聱隅子》中说，“生而不知学，与不生同。” 明代钱宰在《拟古》中说：“盛衰固常理,何必金石坚？朝闻庶有得，夕死不愧天。” 清代魏源在《默觚上·学篇十四》中说：“不闻道而死，曷异蜉蝣之朝生暮死乎?” 明代焦竑在《玉堂丛语》中记载：石首杨文定下锦衣狱，与死为邻。公励志读书不止。同难者笑之曰：“势已如此，读书何为？”曰：“朝闻道，夕死可也。”

　　 子曰：“君子不器。”

　　 对于这句话的理解，复旦大学教授徐英在《论语会笺》中给出了比较形象的解释：器者，拘于一用，譬如耳、目、口、鼻，不能相通。故君子之学，不可拘于一器，必求其才之通，识之达，然后可以用周于天下矣。

　　 大概意思就是，我们要培养的是一个全面发展的君子，而不是一个“器“。现在生活中，学术分工越来越细，我们培养的学生要有一技之长，在孔子那个时代，他希望把学生培养到“不器”，希望学生不要过早地变成某一个小领域的专家，而对于人生中应当知道的却一无所知甚至毫无兴趣。

　　 法国籍小说家米兰·昆德拉曾这样看待“不器“：“科学的兴起把人推入了一条专门化训练的隧道，人越在知识方面有所进展，就越看不清作为一个整体的世界，看不清他自己。”然而 “君子”虽不一定“不器”，但仅仅成“器”则一定不是孔子心目中的“君子”。

　　 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这句话大意是古代学者学习是为了充实自己，现在学者学习马上就要用。同时代的墨子也有一句类似的话：“古之学者，得一善言，以附其身；今之学者，得一善言，务以悦人。”

　　 耶鲁大学历史学博士李弘祺在《学以为己：传统中国的教育》中对这句话如此评价——简洁的言词定义了教育的目的：教育的意义来自于个人自身的进取。《论语》的关切对象虽然主要在于德行的修进，当中却也有一项明显可见的含义，即学习可以充满乐趣。无论如何，儒家教育的主轴是个人的充实，而不是为了取得别人的肯定或自身的利益。

　　 开篇语录的重要性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这是《论语》开篇记录孔子的第一句话。它既给《论语》全书定了基调，也正可作为我们学习《论语》的勖词。通过学而时习，才能温故知新，日臻佳境。

　　 日本汉学名家贝冢茂树谈对这句名言的体会：古典的意义，绝不可能只学一次读法就能正确领会，而是必须反复多次才能真正掌握的。“时习”的“时”所指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经验的扩大，自省的深化，过去没有吃透的古典的真义，经过常常研究，常常诵读，忽然之间有了顿悟。领略到过去一直没有懂的古典的新意义时的喜悦，才是人生的至乐。

　　 《论语》开卷的这段文章，基本上把读书之乐，把有志于学问者的喜悦，以纯正和朴素的句子表述明白了。

　　 当代散文大家王鼎钧说：“真正的衰退不是白发和皱纹，而是停止了学习和进取。所以人间有二十岁的朽木，也有八十岁的常青树。‘学而时习之’催人成熟，却防人衰老，这是多么奇妙呀！”

　　 记者 王鑫 王璐 林倩雯